姜汝之

【九州天空城】【白风/风白/君逸/逸君】江山为谋(强强略双黑,白庭君重生,君臣辅佐,HE)CH19

【第十九章】

  却见万里愁云惨淡,晦如铅洗。

  竟是黑云压境,时不我待,岁不我与。

  雪凛一双冷眸微绷,言语之间,已没了往日的嘲讽。

  若是言辞冷冽如刀便可杀人,那这温文牵马的年轻人怕是早已被千刀万剐。

  但是那年轻人没有。

  而他也不能。

  这年轻人依旧笑得温良和善。

  就连言辞都如往日般温和可亲——

  只是所言反衬所行,却更似个天大的嘲讽

  “白芜泽……谁给你的胆子?”

  雪凛一人高坐马上,只叫胯下神骏缓步踱身上前,便已是威风凛凛,势不可夺。

  更衬得那被囿于敌我双方两排遒马之间的年轻人,身形单薄得很。

  似是若非仰仗了背后那一溜儿横刀立马的威武死士,就丝毫不该现身于此时此地一样。

  然而他闻言却是眉眼微垂,嘴角微挑,竟似有几分出神——

  转眼又已是笑得温浅,昂首对上马上的雪凛,虽仍是温声如同劝诱,言语间的冷淡却是分明——

  “天地君亲师,我奉皇命统帅半军,自是不需旁人给我胆子——”

  分明是不将雪凛放在眼里。

  “你!”

  那赵宽勉强端坐马上,刚欲出言驳斥,却被雪凛挥手呵断。

  他双眼微阖,却是声沉如沁雪,一字一顿,几可入骨:“大敌当前,白统帅却调了一千精兵而去,未免也太胡作非为了。”

  白庭君却仍是温文一笑:“我自有我的消息同打算——”

  雪凛终于冷笑道:“就凭你一条无中生有的‘奇道’么!”

  白庭君微一颔首,笑意明朗,声调却冷:“不也总好过继续同大将军在这里闲耗?”

  “放肆!”

  他身后的赵宽等人已是忍不住失声怒斥,雪凛却是声调愈发沉凝,冷冷威吓道:

  “白芜泽你违抗军令,私调兵马,是想造反不成?!”

  “造反——?”白庭君却是难得嗤笑道,“你我同为统帅,纵使我尊阁下一声大将军,这一千精兵也本就归我调遣!可敢问雪大将军是要诘我造谁的反呢?”

  却听雪凛身后的另一个副将莫青忙道:“陛下虽在出征之前允了白统帅这一千精兵,却并没下诏让白统帅中途调兵撤走——”

  “我非撤兵!”白庭君冷斥一声,却又温文笑看向雪凛道,“只是审时度势另做打算罢了,这本也是我身为统帅之责……我说的对么——雪,大将军?”

  雪凛冷眸一凝,却是淡淡道:“白芜泽,纵使你可以不听我的,但如今战事正陷焦灼,你调兵而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又担当得起么——”

  “我既是担得起调兵遣将之权,那自然也担得起调兵遣将之责——”白庭君坦然一笑,却是戏谑反问道,“倒是大将军您——守株待兔多日,若是无功而返,或是因此误了良机——又担得起么?”

  赵宽急道:“谁不知道蛮越的大军就藏在这擎梁之后!倒是你那所谓的声东击西才不过是一种猜测罢了!”

  白庭君似是认同般点了点头,开口却是笑道:“既是如此,那雪大将军自是可以继续等在这里,等那一场天时人和的‘东风’来助您燕然勒功,却也不要妨碍本统帅去搏一搏前程才是——”

  他温文笑笑睨了睨晦暗的天色,却是清浅笑道:“怕,只怕雪大将军并没有卧龙的贤德,料到的不是‘东风’,而是春雨纷纷断人心念呢——”

  雪凛被他如此讥讽,竟也只是怒极反笑,冷声道:“没有皇诏在身,你当真——担得起这调兵遣将、延误战机、乱我羽族江山社稷之责!”

  他这话语声说得虽是不重,语意却重若千钧。

  饶是他身后一正三副将都不得不敛刀持缰噤若寒蝉。

  白庭君也是一怔,却是垂眼敛了敛神,似是缓了半晌才轻声道:

  “那……雪大将军的意思又是如何?”

  雪凛嗤声道:“你纵是不服我,也该飞书回都来求一纸诏命才是——”

  然而纵使是风天逸的圣旨,他的印玺上却也还要盖上风刃的朱批——

  这军政大权根本轮不到风天逸做主。

  何况这一来一回耗费几多时日,

  战场之前却是风卷残云瞬息万变——

  这不过是条缓兵之计罢了。

  “呵——”白庭君也不免轻笑出声,抬眼对上雪凛一双虎目绽若明火,的确是杀伐果决血洗来的戾气,却是轻叹道,“雪大将军说笑了——”

  “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他陡转沉声,声如截断,竟如磐石,无可移转,“雪大将军若想上报朝廷,自可弹劾于我,待得他日便以成败论输赢!雪大将军既是如此笃信自己的判断,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他声调似是渐转和煦,却是稳稳挥手,那边领兵的方器恒已是听令驱动那一千兵马粮草,再次动身。

  但听车辚马啸,

  辘辘远走,竟也如雷鸣轰然,一磕一绊,引人心惊。

  自是声不如雷,却势若虎啸殷岩泉。

  一朝如割袍裂帛,直叫这两厢再无彼此容忍可言。

  雪凛深吸口气,手中银枪已是颤然粼粼:“白,芜,泽——你不要不知好歹!”

  “雪大将军又说笑了——”白庭君微一阖眼,却是温柔道,“雪大将军出身名门,家风严谨,又屡立战功,深受百姓爱戴——”

  这话说得直叫赵宽等人都不由得面带赧然,是不知道雪家势大,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雪凛生性狂傲,下手狠辣,虽的确屡立战功不假,却如何都谈不上深受百姓爱戴之说——

  可白庭君这般说着几乎完全讽刺的反话,面上却全然一派坦荡真挚,温厚得很——

  狠且毒。

  甚至不似他往日的作风,倒像是……

  然而旁人尚且想不得太多,这般当面的嘲讽,以雪凛的性子又如何能够再忍——

  “白芜泽!”

  “雪大将军!”白庭君反斥一声,却是冷笑道,“如您所说,这延误战机、乱我羽族江山社稷之责——雪大将军又敢担么?!”

  “而今你我同为统帅,若是不满我所言所行,为一己妄断,乃至一己之私就想要杀我!就不怕叫敌人坐收渔翁之利——?”

  “甚至我现在就不妨说一句晦气的!若是我羽族因此战败!雪大将军战前反戈,与另一个统帅同室相残!而叫军心大乱敌人得势——这般既失民心又使道义之事——雪大将军又敢做么?!”

  “雪大将军若是真不想要我羽族万民之心,也不惮去堵天下悠悠众口——不妨现在就取了我项上人头!”

  “——如何?”

  他一句一前,步步逼人,最后盖棺定论——

  却是轻蔑至极。

  然而饶是雪凛身后的一正三副将都被这狂放和气愤逼得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又满心愤懑心惊颤颤——

  诛心之言,却是在赌。

  赌雪凛能不能为了他这条命担上“不顾江山社稷”之名!

  雪凛大可以破釜沉舟当场活刮了他——

  但那之后呢?

  若是雪凛当真战败——

  甚至只要夷氏当真现身他那所谓的奇道。

  这战前操戈自毁民族长城的骂名,雪凛也是要背定了!

  因而赵宽等人纵使被白庭君这一番诛心的言论气得窝火得不能再甚,却也一时谁都不敢先与雪凛出言。

  他们都是在等——

  等雪凛决定,

  是要笃信之前的战略一意到底,顺带拿走这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的一条命。

  还是受这一时之辱押后不发——

  可若是真叫白庭君借此夺下了战功,那之后再想压他一头怕也是难上加难。

  毕竟铁打下来的功勋,总不是帝心帝宠比得了的——

  因为民心向背,

  不知又要于雪家大业平添多少掣肘。

  雪凛也终究是在沉默之中,咬牙轻声道:“不——送!”

  白庭君笑眼微阖,却是故作恭敬地微行一揖,转身上马,率领他那一十二名死士翩然离去——

  待得人影都看不见了,赵宽这才敢驱马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将军……”

  “这……就放了那小子走么?”

  “不放……又能如何……”雪凛却是声色低沉,辨不出情绪,一时却更叫人觉得危险。

  “若是真叫那小子立下大功——”

  “怎么?!我还怕他不成——”

  “将军自然是不用怕的!”那副将莫青忙柔声劝道,却又陷于迟疑,“只是、只是他言行之间如此笃定,甚至不惜与将军撕破脸皮,若是真叫他夺去了战功……”

  “怕是将军这次非但要被他抢走功勋,日后还要受他的闲气——”

  “呵!”雪凛却是冷笑,这笑声突兀得叫那四人立马战战兢兢失了颜色。

  雪凛却是散去了那面上的不快,只不屑挑眉笑道:“可若是领了战功的不是他呢——左右,他也无领兵之能,那一千人岂不是只有一个方器恒带领便够了?”

  说来说去,若是白庭君死了。

  那纵使他那条奇道当真——
  能领下这两边战功的也只可能是这惟一剩下的统帅!

 

  而那边厢,

  终于离开了先前的扎营的驻地。

  白庭君却难得有些怅惘。

  身后突然出现的死士非但叫赵宽等人惊异,与他本人却也是并不熟稔,因而一时之间竟无人来打断他此刻的心神不宁。

  冗杂的思绪在空中逸散成了无边的柳丝,又点点收拢成了已然暗淡的过往和曾经——

  无论是霜城当年的太子,

  还是后来轻易拿回了王位的人皇,

  似乎从没有人能自觉欺他一头敢对他的生死置喙——

  只要他还叫白庭君。

  当年他不在意,

  走过水月刑的废太子连生死也不在意,

  又怎么会在意他人的眼光?

  可如今待在羽族这君不君臣不臣,礼崩乐坏,群雄逐鹿之地,

  他却恍然有些明白。

  原来他曾自以为出了水月刑,就是自由身——

  原来他虽然愧对母皇,却也的确以为可以自那了断他与皇位的关联——

  却终究还是想错了。

  他从来都是太子,

  无论是废太子,还是人皇,

  都是母皇唯一的儿子。

  他短暂的一生都活在母皇的羽翼之下,

  其实并未真有机会走出。

  所以无论是最初的优柔,还是最后近乎自我放逐的崩溃,

  他都可以轻易左右这两族的生死存亡。

  因为他有母皇,有忠于母皇拥戴于他的熊大将军,有慑于白雪积威而难成气候的君臣,也有在白雪统御下被肃清得难以反抗的朝堂——

  他重得皇位根本既不是因为天涯子,也不是戚落霖那一群人,

  因为即使没有他们,也会有妄图携他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天子”,以令诸侯——

  他们选择了他,只是因为他是人皇白雪唯一的儿子,

  母皇又岂会不知她根本再无皇储可立?

  即使走出了水月刑,废太子终究也是唯一的太子。

  原来母皇对他……终究是心软……

  她若是像风天逸的父皇那般再狠心一点,

  或是另择储君,或是快刀斩断他那些自以为可以摆脱身份责任的天真,

  或许他也会明白得更早一些。

  可惜他已经不是白庭君了,

  这一世的母皇也不再是他的母皇了……

  就像走过荆棘,蓦然回首,

  才恍然发现曾经日日依靠的参天大树竟然开过花,

  可纵使那花儿再美再柔,再触动人心底最深的酸涩——

  却也终究是败了。

  苓儿曾对他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可其实年年岁岁花相似,也只相似而不同。

  错过了……

  就终究是错过了。

  “锵!”

  箭锋被利刃挡下,

  却是纷纷如雨,刹那惊变!

  刀光剑影,血遇风沙。

  三十个黑衣人已是提刀策马而至——

  人虽蒙面,蹄下的马掌却是眼熟。

  然而兔起鹘落,已是刀断人肠,血肉飞溅,锵然交戈之声不绝。

  起先却是一十三人被冷箭逼隔,分别三三两两陷于颓势,

  仅有二人分守白庭君身侧寸步不离,又被五个黑衣人扬鞭迎了上来。

  然而混战之中难免左支右绌捉襟见肘,只见一刃寒锋向着白庭君后脑直刺而去——

  白庭君反手一剑格挡下来,虽是劲力不足,却仗着身形灵活,又御马有术,竟是半边倾身跨出马上,倒转长锋,蹂身而上,一剑入喉——

  两侧立有冷锋划来,一横一竖,割裂上下两路。

  他腿上猛一别着力道,斜踢马腹,马身狂甩刹那就将他扯将了回去。

  他也毫不恋战,一声呼哨,就纵马向林木更深处疾走,

  身侧两人闻声立马跟上,又有四人舍了背后空门插将断后——

  却将腥气撒入这林间的刺鼻寒凉。

  白庭君一人一马飞驰在前——

  走得虽算不得林木稀疏的小径,却好在他所相之马体态虽轻而灵活,耐力虽不足却胜在爆发起来颇有灵狐之迅疾狡黠,他身量又轻,算不得负累,纵马之间,又尽是熟练,因而一人当先马上,很快便窜入了林幽更深处。

  其后两个死士紧跟在他斜后身侧,不时击落几支暗箭焦灼明走——

  很快便在林木阻挡下没了声息,

  那些追击的马蹄也渐渐悄隐下来——

  “嗤!”

  十八支羽箭却从四面八方射来,

  白庭君挥剑挡下了两支,却被第三支射中了马腿。

  却听马嘶长鸣,那骏马痛惧之下昂首扬蹄狂走,白庭君险险握紧缰绳,就被第四只羽箭射中了侧腹。

  马上就听呼呼破风之声四散,却是高悬头顶——

  他一抬头,果然就见天罗地网斩风而下——

  钢丝青寒犹似淬了冷光。

  他一咬牙,就是一片腥苦满溢开来。

 

  方器恒犹疑着进了临时的帐子,那人负手而立,神色淡漠。

  帐外天光已暗如沉海,帐内烛火明黄,却是摇曳间将他的影子投向了帆布之上——

  一人一影,饶是他眉眼淡然沉和,却也无端叫人觉出几分寂寥之感——

  “陛、陛下……”

  方器恒与自己该称呼陛下的这位少年却算不得熟识——

  毕竟他是君,他是臣,

  他在上,他在下,

  纵使忠心,也无交心——

  世事如此,从来高处不胜寒。

  方器恒不禁心下一凛,却是稳了稳声线才能低声道:“公、白、白统领还没有赶到……”

  却见那影子刹那绷紧,又是缓缓放松。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营帐之内,终只剩他一人,看着自己的影子,无端端笑了起来——

  欲成大事,总要有所取舍,若连这点都不敢赌……

  他不由地舔了舔牙后的药包,阖了双眼,笑得愈发昳丽——

  然而手背,却越绷越紧,那笑容也越来越冷,越冷越狠——

  他不但要对人狠,对他自己更是要狠。

  犹豫不决,困囿于情,更是难成大事!

  他终是要舍得赌的——

  “对么?”

  他看向自己的影子,一双蓝眸难得笑得春风和煦,却也同时好生艳丽无匹,然而那声调却又轻又冷,冷得不似尚有血肉温存的活人——

  “……对吧。”

-TBC-

【稍微解释一下白芜泽这个名字】

终于把太子殿下现在用的这个身体的名字放出来了_(:з」∠)_

其实一点都不想放【太子自己听别人叫也肯定不开心 ̄へ ̄..

嘛,反正我不喜欢换名字这种事,能不出现就不出现_(:з」∠)_……

不过说来【白芜泽】这个名字吧,还有点考虑的,

本来当然是想取“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太子不重生乱了命运轨迹,那么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但是“芜泽”本身也有自己的意思,

“芜”既可以指丛生的杂草,如“寝兴日已寒,白露生庭芜。”也可以有杂草丛生之地的意思。

“泽”既指恩泽,仁慈,又可以指水深或水草丛杂的湖沼。

“芜泽”表面是杂草丛生的湖沼,和尚未荒废前精心修葺看顾的“庭”自然是相异的。

而拆成“无泽”就是没有仁慈,或是没有恩泽,既可以指天命不仁,也可以指前世太子没做成仁德之君——当然文里给他起名的人肯定没有后一个想法。

而芜泽反过来就是泽芜——荒僻野地深水处的杂草。

“庭君”,这个名字可以解成双关。

首先“庭”是可以通“廷”——朝廷的君主,完全符合身份,没有问题。

二是“庭”本身也指庭院,那么“庭中君”——第一个让我想到的肯定是所谓的芝兰玉树,恰好也符合太子一向肃谨的身姿【简单点说,就是太子站姿太挺了,就让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树_(:з」∠)_】——所以精心修葺的尚未荒废的院子里的树,拿荒僻野地深水处的杂草也算是相对了——

所以他这身体的名字就暂定成白芜泽了_(:з」∠)_

当然你们以后还会知道这名字其实有点用的...不过不重要啦_(:з」∠)_

说来那个短篇架空里太子用的ID“泽芜”就是从这里拿去借用的_(:з」∠)_...

【解释完】

啊,说来我的确好像总是让太子受伤啊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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